北京人爱喝茉莉花茶是粗鄙?瑞蚨祥旗下还曾有老北京最大的茶庄
北京晚报·五色土|作者杨多杰
“1950年6月9日的清早，我同梅先生到了北京，住在李铁拐斜街远东饭店 。那天晚上，晚风透进了纱窗，把一天的暑气都吹散了，使我们恢复了旅途的疲劳，感应头目清明 。我们两小我私家对坐在沙发上，沏了一壶东鸿记的茉莉双薰逐步地喝着 。”
这是许姬传先生写于《舞台生涯四十年》书中的一段话 。文中的“梅先生”，就是京剧巨匠梅兰芳 。二位谈天时喝的茶，是东鸿记的茉莉双熏 。东鸿记茶庄的旧址，位于前门外大栅栏东头路北 。想昔时，那可是北京城最高等的茶庄之一 。像梅兰芳先生这样的社会名士，买茶时的首选必是这一家 。现现在，北京城知道“东鸿记茶庄”的人已经寥若晨星了，至于老二位喝的茉莉双薰，生怕京城爱茶人也很生疏了 。
旧时繁华的大栅栏，一经茶叶店吴德泰、张一元、东鸿记、西鸿记均位于此 。何大齐绘
喝茉莉花茶是粗鄙？
中国名茶种类繁多，老茶庄的包装上动辄就是“兴国岩茶”、“密云翔龙”、“太平嘉瑞”、“洞庭碧螺”、“景谷普洱”等等纷歧 �？上质瞪舷煤玫�，不过是花茶、清茶与红茶三类罢了 。这其中，自然照旧花茶最受接待 。梅兰芳先生，祖籍本是江苏，口胃上也偏向南方 。北京淮扬菜的老字号玉华台，就是梅先生经常惠顾的饭庄 �？杀鹂此梅箍谖盖宓�，但品茗还必需是花茶才行 。究其缘故原由，照旧由于北京水质偏硬所致 。就是再上等的龙井香茗拿北京的水一沏，也是汤色黯淡、索然无味了 。只有茉莉花窨制的香片，开水一沏真是沙口解渴，醒酒提神，一时愁尽，两腋生风 。再加上茉莉自己清香无比，自己就有开窍醒脑的功效 。以是茉莉花茶提神明智的功效，比一样平常绿茶要强许多 。
现现在，有些人总以为北京人爱喝的茉莉花茶粗鄙，这着实是一种私见 。要知道，老北京茶庄的茉莉花茶制作相当繁复 。含苞待放的茉莉花，一层层搅拌进上等的绿茶当中 。一到夜里，茉莉花苞依次绽放 。而那一股股清甜的香气，则就浸入了茶坯当中 。以是茉莉花茶香入茶骨，绝非香精茶能比得了 。
像梅先生惠顾的东鸿记，最专长的茉莉双薰就更考究了 。所谓“双薰”，即体现此茶是加倍熏制的工艺，就像中药里的“双料”是一个意思 。今人经常将“双薰”诠释为熏制两次，那可是大差离格了 。要知道，上等的茉莉花茶熏制五六次都不算新鲜 。只熏两次，那可不是东鸿记茶庄的出品要求了 。
现现在的北京人，大都对东鸿记茶庄很是生疏，那是由于新中国建设后不久，东鸿记便告歇业，过早退出了北京的茶叶市场 。但提起东鸿记的资方瑞蚨祥，想必就是人尽皆知了吧？话说至此，也许会不禁引起各人的疑问：瑞蚨祥是鼎鼎台甫的绸缎庄，位居老北京“八大祥”之首，什么时间又改卖茶叶了呢？着实您有所不知，卖茶叶还真是瑞蚨祥的老本行,瑞蚨祥绸缎庄与茶行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。
民国时期东鸿记茶庄铁皮茶叶罐 。（作者自藏）
瑞蚨祥孟家的百年茶缘
老北京曾有“头戴马聚源，身穿瑞蚨祥，脚蹬内联升，腰缠四大恒”的说法 。这几家老字号，在旧京都极其着名 。尤其是瑞蚨祥绸缎庄，影响更是普遍京津冀以致华北各地 。那时“瑞蚨祥”三个字就和现在的奢侈品牌差未几，穿在身上既高尚又时尚 。
瑞蚨祥的店主，是山东章丘旧军镇的孟氏家族 。孟家在晚清民国开设的绸缎庄许多店名都有一个“祥”字，如瑞林祥、瑞生祥、瑞增祥、庆祥、谦祥益、益和祥、隆祥、瑞蚨祥等 。时人通称为“八大祥” 。听说孟家的先祖，早在明代就是豪巨贾 。但年月久远，已无法考证 。新中国建设初期，据两位在瑞蚨祥服务了五十年以上的老员工谈，清代嘉庆年间孟家在山东的生意已很陋习模 。其时的字号是“万蚨祥”，一个门脸里有五个柜，谋划铁锅、棉布、丝绸，还附设金店，谋划银号营业 。
在清嘉庆年间，孟家分为四房，即三恕堂、其恕堂、容恕堂、矜恕堂 。原先祖上的土地是共有的，周村万蚨祥的生意也是共有的 。随着财产的积累，孟家四房就最先各自向外生长 。按今天的商业用语说，就是在总公司的基础上再开设若干子公司 。首先是三恕堂在济南开设了庆祥布店，以后又在天津、保定开了分店 。接着其恕堂和容恕堂在济南、北京、沈阳开设了瑞生祥银号、瑞增祥布店 ；矜恕堂在济南开设了泉祥茶店和瑞蚨祥布店 。以后三恕堂、其恕堂、容恕堂相继衰落，只有矜恕堂一枝独秀大蓬勃源 。
以是矜恕堂孟家的商业国界，一直就是分为瑞蚨祥与泉祥两个系统 。其中瑞蚨祥系统主营布业，而泉祥系统主营茶叶 。泉祥茶庄，并不是一家茶店，而是一个重大的商业系统 。我这些年陆续收到过几十件泉祥系统的茶叶包装罐，凭证上面的信息，大致梳理出了泉祥的商业国界 。首先是泉祥茶店，开办于清光绪二十二年（公元1896年），开设在山东济南西关估衣街 。厥后生意越做越大，泉祥也就走出了齐鲁，逐步进军京津冀 。
位于大栅栏的瑞蚨祥西鸿记绸缎店广告
孟家先是在天津锅店街设立了泉祥鸿记总店，又在天津英租界设泉祥鸿记分店，目的是与天津大茶庄正兴德分庭抗礼 。在北京最繁华的前门外大栅栏，泉祥又设立了东鸿记茶庄、西鸿记茶庄两个商号 。至于泉祥的大本营山东省，开的店肆就更多了 。例如在青岛市高密路设立了泉祥茶庄，在烟台设鸿记栈茶庄，在周村设泉祥茶庄 。在济南除西关估衣市街有泉祥茶庄老号外，还在院东大街设泉祥鸿记东号，经二路纬三路设泉祥西号，院西大街设鸿记茶栈（日伪时期迁徙至经二路纬五路，改称泉样鸿记茶庄第一支店） 。以后，在经二路纬九路西购妥房产，准备再设纬九路分店，终因“七七事情”爆发而被弃捐 。由此可见，孟家着实相当善于谋划茶叶 。只是瑞蚨祥厥后成了享誉京城的“八大祥”之首，以至于孟家的茶叶生意反而徐徐为人所遗忘了 。
孟家谋划的茶庄，究竟是怎样乐成的呢？原来泉祥在创业初，实验两条腿谋划的思绪，既做茶叶生意，也谋划杂货 。由于杂货业竞争强烈，毛利着实太薄，以是厥后就专心于茶叶板块了 。早期的泉祥主营来自皖西地区的黄大茶、绿大茶等品类，很是受老黎民的接待 。泉祥茶庄竟然靠黄茶起身，今天的爱茶人可能会感应难以想象 。简直，时至今日黄茶被人视为珍品，价钱更是动辄几千元一斤 。着实黄茶分为三类，即黄芽茶、黄小茶和黄大茶 。像君山银针、蒙顶黄芽这样的黄芽茶，向来产量极低，价钱更是不菲，绝非寻凡人家享受之物 。但像皖西黄大茶、广东大叶青等黄大茶，物美价廉，适合大壶闷泡，早年间就是黎民的口粮茶 。尤其是山东地区，一直保存着饮用黄大茶的习惯 。
虽然，随着生意的一直扩大，孟家茶庄谋划的茶类也越来越多 。笔者收藏有一份上世纪三十年月天津泉祥鸿记茶庄的价目表（长270mm，高210mm），其中枚举谋划类目为：“茉莉香茶小叶”、“茉莉香茶大叶”、“清素嫩茶”、“珠兰花香茶”、“红茶杭菊花”、“苜莉香茶末”六大类共计129个花色品种 。而在另一张泉祥鸿记茶庄的价目表中（长225mm，高210mm），更是分为了“茉莉香茶小叶”、“花碧螺类”、“茉莉香茶大叶”、“茉莉香茶大方”、“茉莉香龙井”、“清素嫩茶”、“素碧螺类”、“素六安茶小叶类”、“素六安茶大叶类”、“细珠兰香茶”、“珠兰大方茶”、“细红茶类”、“大红茶”、“普洱茶”、“菊花类”、“苜莉香茶末”十六大类，共119种花色 。茶类齐全的水平，就是今天的一样平常茶庄也瞠乎其后 。
上世纪三十年月天津泉祥鸿记茶庄的价目表 。（作者自藏）
孟家茶庄的乐成之道
这么多的好茶，都是哪找来的呢？着实不管是泉祥的价目表照旧茶叶罐，都会在醒目处体现“自设茶厂福建、浙江黄山、竹岭、六安”的字样 。这不起眼的一行字，就展现了孟家茶庄的乐成之道，即深入产区把控货源 。我曾听山东、北京两地茶界的老先进们，聊起过不少孟家茶庄里能手的故事 。例如其时孟家请来认真南方营业的司理叫李竹轩，常驻福州南台制茶厂，亲自指导收购、加工、调运等事宜 。李竹轩对窨制茉莉花茶履历富厚，手艺高明，在偕行中久负盛名 。他谋划上素有稳准的特点，以是孟家谋划的花茶不但本钱低质量高，并且货源富厚稳固，从不会脱档断供 。众所周知，茉莉花茶是华北最受接待的品类 。把控住了花茶的生产，茶庄的生意就算乐成了一半 。另一司理马镇南也是强人，他对选购素茶坯有富厚的审评履历和极高的判别能力 。他对茶叶春采或秋采，产地和茶质，一经视察和冲泡品尝，即可准确地判断优劣 。泉祥派马镇南常驻杭州，外地茶行经纪人知道他的水平高，历来不敢稍有诱骗 。因此泉祥在江浙总能收到正途货色，并且价钱合理，利润空间较大 。
孟家旗下的各大茶庄不但茶叶种类齐全，并且价位也涵盖了高、中、低差别的层次 。从上文提及的价目表中我们可以获知，其中既有售价二十四块大洋一斤的顶级龙井——狮峰奇品，也有售价大洋九角六分的口粮花茶——双窨毛峰 � ；痪浠八�，泉祥鸿记既能知足高等消耗的需求，也乐于做平民黎民的生意 。您说这样的生意，能不红火吗 。现现在一些茶店，茶叶价钱标的愣贵，动辄就是大几千甚至数万元一斤 。您要找几百一斤的茶叶，人家会淡淡地回复您一句：我们家不做那种给公共喝的茶 。言外之意，人家的客户非富即贵，咱们老黎民就不应进门 。殊不知，不驻足公共，不回归生涯，这茶叶生意是做不恒久的 。单从这一点来说，老茶庄有太多值得今日商家学习和借鉴的地方了 。
强烈的商业战斗
孟家的茶叶生意，全盛时遍布京津冀以致华北各地 。其中孟家在北京的茶叶生意，又是起于何时呢？清光绪三十二年（公元1906年），孟家在前门外大栅栏中段开设了鸿记皮店，主营皮货新衣，同时兼营茶叶 。笔者收藏有一只“鸿记茶庄”的铁皮贴纸茶叶桶，上面写的所在与鸿记皮店相同 。由此可见，瑞蚨祥孟家在北京最早的茶叶店应叫“鸿记茶庄”，是隶属于鸿记皮店的门市 。
1911年辛亥革命在武昌起事，北京亦人心惶遽，许多企业都不敢谋划，甚至倒闭 。唯独瑞蚨祥，不但照常营业，并且还在大栅栏尽东头开设了鸿记茶店 。1918年，孟家又扩充了皮店生意，并将原先依附于皮店谋划的茗茶营业疏散出来，又新开了一个茶店 。这样一来，孟家在前门外大栅栏就有了两家茶店 。为了加以区别，位于大栅栏东头的便称东鸿记，而位于大栅栏西头的则称西鸿记 。人们从东口进大栅栏，马上能看到东鸿记 。若是从西口进大栅栏，便能遇到西鸿记 。您瞧，合着只要逛大栅栏，就一定会从孟家的茶叶铺经由 。大栅栏是老北京最繁华的商业街，孟家的茶叶店也就占有了最好的商圈，生意自然红火 。
但孟家开设工具鸿记茶店，可不但单是为了卖茶，更是为了击垮谦祥益绸缎庄 。茶叶铺，怎么能挤倒绸缎庄呢？原来其时和瑞蚨祥竞争最为强烈的商家，就是谦祥益 。谦祥益也是八大祥之一，店主也姓孟，并且同属山东章丘旧军镇人 。就天下规模来说，这两号的实力势均力敌 。因此，两家之间的商业战斗也就更为强烈 。晚清时期，瑞蚨祥开设在大栅栏，是北京商业最好的地段 。谦祥益开设在背街上，为了争取更大的生长，便也妄想挤进大栅栏来 。瑞蚨祥看到这一点，以是就步步为营，使谦祥益无法插足 。例如当谦祥益正想买大栅栏西头的土地时，瑞蚨祥先下手为强，在该处开设了西号 ；谦祥益正想买中段的地基时，瑞蚨祥又先走一步，开了皮店 ；并把车场也买了下来盖起了西栈 。以后开设的茶店，目的也是用来堵谦祥益的扩张 。
鸿记茶店成往事
那时间的前门大街一带，可谓是茶庄林立 。像森泰、永安、庆林春、张一元等，都是东鸿记的竞争敌手 。为了竞争，东鸿记运用独家的熏制手艺，让主顾还没走到茶叶铺，老远就能闻到茶香 。那不但是茶的清香，更有花的甜香 。谁要是敲门口一过，就能舌底生津 。真可以说比广告招牌都管用呢 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东鸿记茶庄的广告做得格外文雅 。笔者收藏有一只民国时期东鸿记茶庄铁皮贴纸茶叶罐，其正面有着这样一段广告语：
“盖闻茶之为物也，云蒸霞蔚得宇宙之英华，玉垒金沙挹山水之灵秀 。烹鹤岭之雪芽，汤泛竹叶 。瀹蒙顶之云英，香浮乳花 。一瓯资舌，宿酒顿解 。三盌啜罢，齿颊余香 。诵东坡之诗，鼎鸣松雨 。读玉川之句，腋生清风 。古之文人韵士，莫不嗜此 。诚以茶性清洁，有悦志怡神之功，涤烦醒睡之益 。近世以来，茶乃大备 。本庄业此有年，于焙制之决颇有心得 。非敢自诩精彩，而货精味美差堪自信 。世有陆卢之癖者，当以先尝为快 。”
东鸿记茶庄茶叶罐上的广告语 。（作者自藏）
一份广告，愣是看不出丝毫铜臭味 。反而引经据典，并请书法家誊录，随处透着文雅 。这样文绉绉的遣词用句，可绝不是为了感动贩夫走卒，而旨在吸引社会上流人士 。另外笔者的收藏中，尚有一份东鸿记茶庄全英文价目表 。由此可见，其时东鸿记的客户人群已经扩展到了旅居北京的外国人当中 。
东鸿记茶庄全英文价目表 。（作者自藏）
一方面，有瑞蚨祥的资源为后援 。另一方面，孟家又是谋划茶叶的行家里手 。因此，工具鸿记两家茶店的生意蒸蒸日上 。据《北平市茶叶同业公会职员表》纪录，东鸿记用工多达30人，西鸿记用工为28人 。这样的谋划规模，在北京百余家茶庄中无出其右 。因此可以绝不夸张地说，瑞蚨祥旗下的东鸿记是老北京最大的茶庄 。
1952年茶柜亏损业不抵债，于11月间阻止营业，资方想驱逐职工，又怕遭到公会阻挡，遂提出五柜大合并，拟使用合并后职工内部矛盾分解职工 。情形反应到上级公会，连忙指示瑞蚨祥下层公会在职工中举行整体主义教育，取得全体职工赞成，通过劳资协商聚会向资方举行说理斗争，由资方包管不开除职工，遂于1953年3月间实验五柜合并 。
谈论1: